撰稿 周震麟

故宫太和殿铺墁的是多大尺寸的金砖？

如果事先知道金砖有三种规格，一尺七寸，二尺和二尺二寸，很多人会毫不犹豫地认定，太和殿里铺的金砖肯定是最大规格的那种，即二尺二寸。这个问题，甚至故宫有很多熟悉官式古建筑及其工程的工作人员，也这么认；没有进行实地测量之前的我们，自然都一口咬定：最高殿堂里的金砖，当然是二尺二的啦！

太和殿金砖

直到我们有幸踏进太和殿，俯身，近视，亲历实勘，测量，才显出一脸的惊诧：

64厘米见方。

这表明殿内金砖是用边款铭文中标示为“二尺”（64厘米）实际约为67厘米见方的原砖砍磨四侧而成的，也就是说，作为皇家建筑最高殿堂中的最高殿堂，太和殿铺墁的也只是二尺的金砖，并非二尺二寸。

再测保和殿和中和殿，也是如此。

保和殿金砖

史料有载，康熙十八年（1679）七月，北京大地震，紫禁城宫殿多有震坏震伤。当年十二月，太和殿又失火，大火由御膳房起，乘风势延及金銮殿。

太和殿立时化为焦土废墟。

众多宫殿的修缮和营建，自然需要大量的金砖。于是，康熙二十九年（1690），下文令江宁巡抚烧造：二尺金砖一千四百九十块，一尺七寸金砖一千一百五十九块。

太和殿的重建，是在被毁整整十五年之后，康熙三十四年（1695）二月动工，至康熙三十六年七月竣工，历时两年半，共用二尺金砖四千七百八十块。

现在我们看到的太和殿金砖，就是三百多年前的那次重建留下的。

现场实测加上史料印证都表明：

1、即便是三大殿这样的皇家建筑的最高殿堂里，铺墁的都只是二尺金砖，而非最大尺寸的二尺二。

2、康熙年间重建太和殿等皇家要殿，工部下文烧造时就只造了二尺和一尺七寸两样金砖，并无二尺二寸金砖的烧造任务下达。

那么，问题来了：这是为什么呢？

为什么金銮殿里不烧也不铺二尺二见方的甚至是更大尺寸的金砖呢？

张问之在他的《请增烧造工价疏》的开头便说，“臣近以营建宫殿，奉敕前来南直隶苏州府等处督造二样细料方砖”。他在奏折的后面，叙述细料方砖烧造的艰难时又说，“况阔及二尺二寸径一尺七寸，复欲出完全端正、声音清响、色道纯白，故常取一而费四五”。

这里表明两点：

一是在明朝嘉靖前后是有二尺二寸的细料金砖烧造的；

一是烧成二尺二寸的细料金砖十分困难，成品率常常只在二成上下。

乾隆四年（1739）六月初九，江苏巡抚张渠在他奏请开销副砖价值一折中说，金砖砖身重大，烧造甚难，除了做坯阴晾大费人工外，还须几个月的烧窑时间，而且，倘若窨水稍有不到位，火力要是不均匀，出窑之砖就会质地生脆、颜色发黄，成为废品，能用来铺地的往往十不得一二，有时竟会出现全窑无一砖可用的情况。因而，当时陆墓的窑户都将金砖烧造视为畏途。

从两份奏折的这些叙述中可以知道，自明至清，大尺寸金砖的烧造始终是陆墓砖匠窑户们的——重大难题。

这样看来，为什么金銮殿里铺的是二尺砖，而不是二尺二甚至更大见方的金砖，这个问题似乎可以在工艺上找到解释了。

装窑后行将焙烧四个多月的古法重制金砖泥坯

撰稿 周震麟 御窑金砖博物馆文化顾问,金砖古法复原发起人、参与人,《御窑金砖》《造砖图说》《水磨金土》著作人。